另一片的天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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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片的天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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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u$ w# }* p0 X. I3 q" ]% m/ A7 ^0 T一直以來我都在想，也許我們的某一部分是應該生活在另一片的天空底下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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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在我讀高中的時候，還是個用功的年代，我放學很晚。有一天黃昏，我不想坐公共汽車，一個人走在寬闊的馬路邊上，邊走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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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個少年在馬路中間吹著口哨，滿不在乎的樣子，不顧正飛馳而來的一輛大卡車。卡車開來了，絲毫沒有減速，從他身上撞過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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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揉揉眼，我沒有看錯吧？卡車是開了過去，啊，還好，他還是毫發無損站在那裡。不行，我忍不住了。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過去拉了他就走，一直到馬路邊的人行道上。他輕輕的跟著我，沒有一點反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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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u$ }- P$ E+ q$ L! U: P: F7 w“你不要命了？”我說。


他笑了一笑，是那種很安靜，沒有聲音的笑。他說：“我不是還沒死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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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k& J7 b- M; D# u5 ^2 p第一次有男孩衝我這麼親切的笑，我臉上有一點發燒，我不看他了，說：“可是你那個走法就是不要命，你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，嚇著我怎麼辦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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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D/ D& ~7 ~9 }' }) t3 @我的神情語氣很可笑嗎？他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退，我感到他在仔細的看著我，猛然間發現自己還拽著他的胳臂，趕緊放開說，好自為之吧，你好自為之，下次我可沒這麼見義勇為了。然後我走，走了好遠回頭，他竟然在跟著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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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幹嘛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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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黑了我沒地方去，你好人做到底吧！你要是對我好，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一件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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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U& I6 Q& _$ S+ z; j1 B; [; e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這麼非分的要求！”你不會回家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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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A; V; E& H4 k5 ?, x他走過來到我面前，有點可憐兮兮的：“我不想回家，又沒地方去，所以每天晚上在馬路邊撞汽車玩，這麼多年了都沒有人管我，你今天既然打攪我，那麼就繼續做好事吧。”我看著他，我怎麼能把一個年齡相仿的小男生帶回家呢？可是，他看起來是無害而且很可愛的，好吧，我做件好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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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y8 y: n" z# ^* p+ l: p我帶他到我家樓下，告訴他我住在三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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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N0 X6 u/ |* d7 J" R0 P“是不是那個窗戶？”他很認真的向上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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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w9 @1 Q# L' g. H  j; d“嗯。”我說，“你可以睡在我家的地下倉庫裡，就是地方小了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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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馬上說沒關係，很興奮的仰頭盯著我家的窗戶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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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{+ S' ~% K/ ^. J* H0 _“那是我的房間，你有事就在這一邊叫我，聲音不要太大，不要讓我爸爸媽媽聽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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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S4 a5 `) c) K他點頭：“你晚上都做些什麼？”


. N/ p7 T% V4 J9 n) x“當然是用功學習！我要考大學的！”我拉住他進了我們家的小倉庫，其實那就是個小地下室，在樓下的大地下室裡長長的走廊兩邊的一間小屋子。裡面很黑暗，沒有燈，平時的夜裡我都是不敢進去的，不過今天我不怕，還有他，我拉著他找到我家倉庫的門，裡面灰真不少。我想起來了，這裡沒有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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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下意識的抓他抓的更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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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麼喜歡拉著我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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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^9 d. ]- y0 k. ]9 P' w5 J我不理會，問：“你怕不怕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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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\( ^4 e% o: o4 H' `) o% P' x0 T* @# C“怕什麼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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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怕黑。我剛剛想起來，這裡好像沒有燈。”


黑暗裡我聽到他咯咯的笑聲，他說：“我不怕，我在黑暗裡也能看得清楚，不過你好象很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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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錯，不過我嘴硬的很：“誰說的！我只是擔心你會怕黑。”


& |7 c, |& G- |1 c  z, k他好像是點著頭：“好了，你自己上去吧，我知道這個地方了。”


我答應一聲放開他往回走，但是我什麼也看不清楚，很快撞了一下門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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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[8 T! \- [+ S) a( z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吹過來的冷風，我打了一個寒戰。“喂，你！”我喊，”來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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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人回答我，我轉身，我家的小倉庫裡一片漆黑，我東摸西摸就是找不著他。我害怕了，也許他在門口躲著，成心捉弄我吧。我出了門，面前是長長的地下室的走廊，我從來不敢一個人走出去。因為我常常害怕突然從身後蹦出一個什麼……


6 G0 O* ^  M4 e+ G/ A* r4 j“哎！”有人由背後拍我的肩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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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O/ R6 H6 f- s& q  {  Z, ^“啊——”我大叫，不過很快回過神來，是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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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怎麼會在我身後，倉庫裡沒有人呀！


“我看你沒頭沒腦的摸呀摸，就躲開了。”他解釋道，湊近了問我：“你真的怕黑呀，要不要我送你上去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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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i$ ]: Q' t8 ?9 ?8 z3 r“算了，我膽子沒這麼小。”


“是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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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t/ Q$ z/ |. a$ Y5 K! p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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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回過神，發現還是在抓住他的胳臂，感覺很沒面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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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@* w8 O$ i( j0 z3 @! M“我走了，你叫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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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鴿子。”他學著鴿子咕咕叫了兩聲。


6 Y5 u' O6 O/ q% r“好了，我走了，我以後叫你你要答應。”


) `5 J/ \+ e- n5 g9 K$ Z6 I/ s7 O“一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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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於是壯著膽子沿地下室的走廊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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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了五六米，我叫：“小鴿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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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——”他果然在後面答應著。我沒有回頭，接著走，走了一段，又叫：“小鴿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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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——”回答聲總那麼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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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沒有星星，十二點鐘，我很無聊的靠著窗前的寫字檯，看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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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t' D7 |# U" V" A" n6 q( N. S2 c. x突然感覺什麼地方有人在叫我，像在樓下，又像是在天上。我正納悶間，身後好像有個人在輕輕的笑。“誰？”我沒多想，回頭一看，沒有人。


那聲音還是在叫著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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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來了，我爬上桌子往下一看，是他，小鴿子站在空盪蕩的樓下叫著我的名字，聲音很大。


這個傢夥，把鄰居吵起來怎麼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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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，衝我道：“沒關係，不會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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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做了個手勢要他安靜，自己悄悄的走出房子，他會不會餓了？想想也許，就從冰箱裡拿了個麵包出來。家裡很安靜，不時有爸媽的酣聲。打開門不會驚醒他們吧？我盡量輕輕的走出家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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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鴿子在樓下站著，笑盈盈的。我說：“餓了吧？給！”


他不接，說：“我不餓。我只是悶的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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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好氣的說：“你悶的慌就叫我呀！我還要用功學習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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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\+ Z3 K. K& D! i" N4 z' h0 `哈哈，你那樣就是學習呀？心不在焉的看<<格林童話>>？他撇嘴笑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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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r1 H0 S1 W, [我那叫自我調節，我馬上辯解，問他：“你怎麼知道我看什麼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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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~+ x* I+ I- R% ~3 J* f3 J& ~) ^( a( J他仰頭說：“我從這裡看到的。”我順著他的視線看我房間的窗戶。三樓呢，三樓這麼高，你怎麼看得到。我想看就看得到，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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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兩個就這樣在樓下說著話，四周圍靜悄悄的，把他的聲音變得幽幽的，他眼睛看著我，我發現那眼眸很深，很……空靈的樣子。也許這麼形容有一點過分，但是此時此景對著這麼樣的他，我想不出什麼別的詞來。他問我<<格林童話>>好看嗎，我說還成，挺好看的。他又問我是不是經常這麼對著書發愣，我說才不是，只是偶爾。他神神秘秘的笑著說我死要面子不說實話，學習一定很糟，是不是考試經常不及格呀？我狠狠心說是，不及格都不及格了，怕什麼。他就笑。


你笑得太大聲了，我說，別把鄰居吵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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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Z/ p" y" D7 Y' W& k  d  Z) G3 o“我不是說過不會嗎？”他一點也不在意，我正要責備他，突然想起了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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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[; B  A& U3 V  Z5 X' A你究竟是什麼人呀？天這麼黑，竟然一點也不害怕，我問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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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B. D  ~* `8 ~9 p$ h: A+ L“咳，你看！”他指著我背後。


; o% V3 D4 ?" v3 R& g“什麼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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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快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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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q7 r- B, \5 k$ T% |# v6 [6 ~什麼呀，我回頭，不遠處好像有什麼人走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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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是誰呀？你認識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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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我身後笑，走過來拉住我：“我們過去看看，肯定有好玩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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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J6 ^* V7 i8 \/ e+ ~' k怎麼了？我竟然沒想到要拒絕。


' D  W( P# e+ E9 Y5 s我們小區的傳達室裡，一個小警衛昏昏欲睡。小鴿子帶著我走近亮著燈的傳達室，讓我躲在他身後。”要看什麼？”我問他，他一笑，指指不遠的矮樹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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躲進去？為什麼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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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J& c/ P1 o8 S我們躲進了矮樹叢。


一個黑影從樓群中出來，到了傳達室的門口。是什麼人？我從來沒有見過腳不沾地這樣子走路的，是鬼嗎？那個黑影接近了傳達室的燈光，我看不清它的模樣，燈光照到它好像就淡了。它似乎是在看著小警衛，一點一點的湊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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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警衛渾然不覺，還是睡在甜美的夢鄉裡。那個黑影輕輕一躍，竟然有一半穿過了玻璃。我看到這一幕身上發冷，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臂，小鴿子的胳臂。


; B* u' |. N9 [7 [6 v& J小鴿子在我旁邊輕輕笑著。“它要幹什麼？”我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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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他命大，只會做噩夢，如果他命短，他就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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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n5 ]+ \6 A  X4 Q. N6 d, U他指著小警衛告訴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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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d8 z: e' v$ {7 t它是鬼嗎？我問。小鴿子笑而不答。


那個小警衛不會有事吧？你幫一幫他行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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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D4 u$ z+ |& Z$ R! k; U小鴿子嗯了一聲，撿起塊石頭扔過去。


石頭打在玻璃上“啪”的一聲，小警衛一下子驚醒，在他面前的黑影驀地消散了。


金色的陽光照進我的臥室，我醒了，很快樂的。我去上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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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k2 c1 v% I! Q! d整個一個上午我都在想小鴿子的事情，奇怪的小鴿子，神秘的小鴿子，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？他現在在幹什麼呢？或許，在睡午覺？中午我破例回了一趟家，爸爸媽媽是不在家的，我直奔倉庫。地下室裡不是很暗，有些陽光透過通風口闖進來。我看見我家倉庫的門虛掩著，剛剛想敲一敲，就從門的縫隙裡看到了小鴿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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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A& [# I0 ?: u8 u) g小鴿子翹著二郎腿躺在破舊的床上，一束淺淺的太陽光從天窗射下來，穿過了他的身體直接照到了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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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，是直接照到了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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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r; t3 }9 B0 T3 ?& o
( w" m. S$ f" E7 V& F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不敢走進去，馬上想往回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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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P7 V, C( \5 H, V% H4 z8 Q一轉身，小鴿子站在我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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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z7 F' K! o# Y( h0 ~" `$ Q" u6 S* g“怎麼了？”他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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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e) o% ^8 p7 C. Y“沒，沒有什麼，來看看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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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\/ F  h7 \# o  Q$ b) v“來看我怎麼不進來呢？”他還是那樣好脾氣的說著，我就進了屋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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床上有很多灰，根本不像有人躺過，我站在床邊上看著他覺得還是說點什麼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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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~# ]& G( f7 j) g; y9 d$ S( t“你——餓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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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m2 M4 j5 Y4 v0 I# F“不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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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。”我低頭，他穿了一雙白色運動鞋，白褲子，再往上看，是雪白的夾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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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太對勁，我想不起來。


2 v3 T5 b( u% a$ n“你怎麼不說話了？”他問我呢，我回答：“對了，今天晚上我們學校有篝火晚會，我回來的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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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P" H! r* p$ h# v5 Y; u3 o* c“我知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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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鼓足勇氣問他：“你什麼時候回家？你住在這裡也不是辦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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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d  s( P, V/ q$ U: i1 q“我明天就走。”他說。


' [% B+ q$ d6 r+ f, i然後我問他是回家嗎？他說不是。


就這樣搭訕著我走出地下室，小鴿子沒有送出來，他在地下室的深處遠遠目送我，臨出大門我習慣性喊了一聲：“小鴿子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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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n' Z/ c) I, E; i& s2 e& z“哎！”那回答就好像是在我身邊發出的一樣。


下午的課我上的毫無效率可言，我的最好的一個女伴問我怎麼了，還打趣道：“瞧瞧你，本來臉色就白的嚇人，現在都沒有血色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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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理她，臉色發白的人多得很，小鴿子不也這樣。


黃昏，下了課，同學們都沒有回家，大家在學校的操場上點起了一堆堆篝火，一個禿頂禿的“中央不長”的校領導宣布：“班長帶領同學跳集體舞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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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j4 e2 u. D- H5 u! R0 m% Q
$ [- S, Y* R- K) }  A6 P我的天，我還不怎麼會呢。沒辦法，只有跟著同學圍著一堆火瞎跳，感覺集體舞是最弱智的團體活動了。什麼？跳“高山青”要和身邊的同學手拉著手？那麼拉吧，我伸出手去。

  M. D9 @& ~; J3 h. W8 S
% G* c4 D8 W5 c% p) W右邊的胖子男生做出了世界上最噁心的委屈樣子，不拉我。

9 o9 ?. r. K# q8 J' L- T' {
. K0 g# ?- c! o) y: ~3 E是因為下午我心情不好罵了他一句嗎？死東西！我不再伸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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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?7 _3 @6 h" ?$ Z. t  }可是這樣大家就跳不起來了，其他人都看著不牽手的我們兩個。我——要不是顧及我那碩果僅存的淑女形象，我真的要罵髒字了。正當我憤怒的想佛袖而去的時候，有人抓住了我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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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小鴿子，穿著一件黑夾克，頑皮的對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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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哪裡又不太對了，不過我來不及想。小鴿子加入我們的集體舞，整個一個大圈子又開始動起來。於是我們跳呀跳的，我居然跳的很開心。一邊跳我一邊找空問他：“你怎麼來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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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_3 N" |6 [" B“來找你玩兒。”他說，很得意的：“來的是時候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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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公主正在生氣時，王子來了。”他又說，“像不像童話故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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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童話故事？少來了，童話故事都是假的，所有的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結局都應該是——他們終於幸福的相遇，然後開始過苦日子。”我邊跳邊和他聊，上氣不接下氣。可是他一點都不累，甚至大氣都不喘一下，還說：“是嗎？那麼我讓你感受一下。現在是幾點？”


我看了一下表：“九點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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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w/ h8 v. j. f! J( \" e# `“我宣布，過了九點鐘，小鴿子就再也不是王子，他要消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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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U# ]( v. t' Z6 q% L! X5 d他說完哈哈一笑，跳進了火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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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Y1 ~% y- I- H, S  Y' F; v) V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，我走到地下室門口：“小鴿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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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回答，這傢夥到哪裡去了？為了他我受盡老師同學的盤問，“無可奉告”說的嘴皮子都破了。他把大家嚇壞了，把我嚇壞了，咳！到哪裡去了？我還真有點希望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，不過沒有。我慢慢的回頭看了，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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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L- R" B% s" M晚上我睡不著，翻來覆去的想著小鴿子，他的身影在我面前來回來去的晃。那衣服，那笑容，那些莫名其妙的話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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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T& @7 L+ r  D$ G8 z我終於想起來了，他白天穿白衣服，晚上穿黑衣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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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H# t+ a2 L) T3 _% ~) Z兩件衣服的款式一模一樣的，不一樣的只是那對比鮮明的顏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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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~% D8 L! r" q; v8 t% L6 Z/ J我豎著耳朵仔細聽，夜晚靜悄悄的，有時候的“噶噶”聲都來自於不結實的傢具。沒有可能來自他的任何聲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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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z& a3 ^) l9 h5 a6 i
; j6 l! T2 N* \& O: ~( E我不自覺的從床上起來，爬上床邊的寫字檯往下看。黑夜靜悄悄，樓下沒有一個人。只有一輛車停在那裡，是一樓王伯的“奧迪”，那深色的車頂反射著月光。天上的月亮看上去挺好。不知道他今晚在哪裡過夜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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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t1 V& h% C3 C2 B9 N4 ~我要回去睡了，再最後往下瞧最後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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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，那是什麼？睡在車頂上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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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X$ ]$ O; B" \( E7 d小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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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f, g3 g" ?" @: z他睡的真香。也許春天的夜裡不很冷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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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突然很想叫醒他，問問他到底是什麼。我的理智告訴我，他是不正常的，但是我從來沒感覺到可以害怕他。那麼我要直接問問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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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X4 y9 [. t5 x# ]$ M就這樣我打開窗剛剛要叫，那個黑影就出現了，它先是飄過去，然後就像一隻烏鴉一樣飛到空中盤旋了一圈，落到小鴿子身上。


0 f$ N+ `1 G% {/ q……我得乾點什麼。昨天我踩上桌子的時候不小心把大理石的震紙弄碎了，現在斷了的一小截正好在手邊，我抓起來扔下去，同時喊一聲：“小鴿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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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Z1 i8 z  T+ k1 a# x" i2 s; f那塊震紙掉在奧迪的旁邊(幸好沒把車砸壞)，觸動了敏感的汽車防盜器。一時間鈴聲大作，小鴿子當然是醒了，還沒忘回答我一聲：“哎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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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u) p8 s8 L! n5 T1 G" z8 M3 D4 Z可是黑影沒有散去，它還在他的身上粘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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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鴿子站在車頂上，黑影就在他肩頭，月光此時正好明亮，我遠遠清晰的看到了他身後那黑影的一張臉。那是一張乾癟的，綠色的腐敗的臉，只可能屬於死人的臉。現在，這張臉和他在一起，沒有什麼不和諧。我大叫一聲，跳回被窩裡把自己連頭帶腳捂了個嚴嚴實實。感覺上好像沒關窗，不過我再也顧不得了，我渾身哆嗦著，一晚上沒有閤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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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陽光很耀眼的時候我才起來，我的窗子關的好好的，寫字檯上放著那塊震紙。


- {9 ?0 u2 D0 A. i3 V是星期六，爸爸媽媽出去逛街了，家裡只有我一個人。在只有自己的屋子裡，我心裡發毛。壯著膽子洗漱完畢，我拿了鑰匙就往外走。也許到人多一點的地方，我會安心些。對，我要出門。


9 G$ u3 e# w8 ~" L3 g9 C+ s樓道的窗戶被不知哪家堆的紙箱子擋住了，四周沒什麼光，我覺到點涼意，對外面的陽光十分渴望。當我一路小跑下到二樓時，一陣熟悉的笑聲響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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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z" _3 z: A; l4 ~+ G5 v8 ?像是在我前面，又像是在我身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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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鴿子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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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！”


: r' [6 J: q$ t; \4 T我不敢回頭，我說：“你別嚇我，我和你無冤無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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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沒有想嚇你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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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Y% R/ ?- ^+ l6 k那好吧，我說你不想嚇我你就慢慢的到我面前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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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I' N/ k- i. [) s  r2 V! ~0 h" B他還就真的走到我面前來了，像一個正常人一樣。還是掛著那可愛的笑容，讓我不想害怕的那個樣子。但是我忘不了昨晚的那張臉。我有想跑掉的衝動，就是腿好像不聽使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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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g% R$ r! {) f8 C罷了，跑不掉還不如不跑。


“想不想知道我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？”他說，“我去看我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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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B' z/ c( ^' G) G“哦。”我的冷汗開始往下流，他注意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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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放心，我不會害你的，我們是朋友對吧？”


我連忙說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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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當我到處流浪無家可歸的時候，你是唯一關心我的人，我不想瞞你什麼。帶你去看一個人，好嗎？”


4 H- ?' Q% e) c) m我確確實實還在害怕，但是最不可救藥的好奇心萌發了，我點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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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鴿子就拉著我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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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害人的妖怪呢？我為什麼要相信他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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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d$ @, T- C- P一路上我一直這樣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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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搭汽車，過馬路，我發現街上沒有人看見小鴿子。因為有不少人對我奇怪的走路姿勢表示驚奇。小鴿子抓著我的手臂。而我，沒有掙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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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?; R0 B9 m& t3 ?- x7 X我把他要帶我去的地方想得可怕，實際上那只是一個醫院。並且去的只是一間普通的病房，而不是地下的太平間。


5 o, G0 Y) [8 E3 V* d; {躺在我面前病床上的是另一個一模一樣小鴿子，他睡的香甜。


1 g7 w$ W: J; g7 U9 d帶我來的小鴿子，就床頭窄窄的欄桿上坐下，對我說：“你看，這就是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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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自從我有記憶起，這個我就是這樣躺著。我站在他身邊看醫生忙活，好像是他出了車禍，腦子受到震盪。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醒過來，而我則到處流浪，無聊到在馬路上撞汽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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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C$ o) R) S( r2 m; y8 P( ^2 L我看看病床上的他，只是昏迷著，臉色有些蒼白，不那麼擔心了，問：“那麼你不是鬼吧？”


“不是，昨天晚上的那個才是鬼。不過我不討厭它。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，昨晚附近一家人家生了個孩子，他投胎去了。他昨晚是來向我告別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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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Y6 V- h9 Z1 H0 l3 p5 a我聽了心有餘悸，他渾不在意的接著說：“你看，我並不害怕陽光，也不必總是灰溜溜的怕生人氣，還可以根據自己的意思，讓你看見我。我還沒死呢！我只是他的一段靈魂，他的一部分，既不是鬼也不是人，我就到處流浪，過的挺好，偶爾會回來看看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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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^0 I0 E! H  C" |- S  _“那麼，那麼為什麼你不回他身上，那樣你不就還是一個正常人了嗎？為什麼不？難道沒有辦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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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辦法是有的，只要往他鼻孔裡一跳就行了，不過我不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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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驚訝：“不想？”


% ^( w+ S9 y: R( z! T“我現在過的多好呀，能看到許多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，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。自在，輕鬆，不用吃不用喝又沒煩惱，為什麼要變回普通人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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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願意做正常人嗎？”


7 P) r$ B8 D) g6 |" @' Q: ~小鴿子搖搖頭：“做正常人就只能做他。以前的記憶在他那裡，萬一有讓人煩惱的事豈不很糟？還是這樣多好，他是他我是我，我不需要為他做過的負責。”


我看著床上的少年說：“我覺得這樣不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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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N! ~- Q9 z$ l“為什麼？”


我說不出理由，小鴿子卻在等我的回答，於是我絞盡腦汁想給他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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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o3 o" d& q( v0 p3 Q: C3 F我在思考，我的手下意識的亂動，把床頭櫃上的一個杯子碰掉了。


杯子是磁的，摔在地上碎了，很大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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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，小鴿子都嚇了一跳，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們嚇了更大的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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躺在床上的昏迷的另一個他，這時候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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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打算怎麼辦？”我問小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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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是只有我們三個人在病房裡，我，小鴿子，剛剛醒來的小鴿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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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K3 [$ B- D* Z( E; R剛剛醒來的小鴿子名字叫徐鴿，他正瞪大一雙眼睛看著我們。我想他什麼也看不到，因為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神采。是沒有靈魂的原因麼？生命不完整？我對小鴿子說：“過去吧，和他成為同一個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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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{2 Y: f  o& J0 Q7 q- Y& e“我不。”小鴿子滿不在乎的說，“我不想做他那樣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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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苦呢？我覺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，哪裡有不想做人的？讓剩下的自己痴傻一輩子？我搖頭：“你這樣不行的，遲早你要回到他的身體裡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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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鴿子不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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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很快又黑了，我回到家裡，小鴿子睡到地下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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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N; D5 f  C. ^" T3 P0 J# h我做了一個很長很累的夢，夢見徐鴿死了，小鴿子變成了游魂野鬼，和一群黑黑的生靈一起在四周圍流浪。我總是能看到他慘白的臉，他還是笑著，不過是苦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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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醒來的時候，我決定要勸他回去，不管用什麼手段。


" U4 ?6 w8 }  h“你不想做鬼吧？小鴿子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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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F) p! d" F1 O“是的，我不想做孤魂野鬼，那都是意外死亡而沒有機會投胎的靈魂，他們只有等到適當的機會才能解脫，真是受罪。”


“那麼你就重新做回徐鴿吧，我不想有一天他因為意外死了，你會變成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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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變回他，我就不會死了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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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V6 O$ p( _% t! B/ |: L% D4 m“至少這是你自己掌握的。小鴿子，要想快樂你就該勇敢。”一向討厭大道理的我，這時候喋喋不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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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走出地下室，外面陽光正好。小鴿子很開心的坐到門口的草坪上吹起口哨。不遠處有幾隻家養的鴿子邊走邊咕咕叫，小鴿子停下來說：“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鴿子嗎？其實我很想做老鷹，在天空翱翔，那種感覺，多棒！可惜，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家養的鴿子。永遠也飛不高，永遠只能在家門前繞。還是現在好，現在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當我的鴿子，雖然我和你們不一樣。我好像是，好像是在另一片的天空下一樣的鴿子，我想你會羡慕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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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我是羡慕他，但是我不能動搖。我在他身旁坐下：“小鴿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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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W' P# U3 T9 Q“嗯？”


& g" q& j$ ?) X- g“記不記得你說過，可以為我做任何一件事？”


“當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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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e4 ?0 \! f* @6 ^, v) V“那麼你答應我做一件事好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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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K' q) X+ g- e& r  ^6 z“什麼事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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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e0 z! C  c$ m; [6 ?“先答應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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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C- {( {/ L* V* ]4 r# \“好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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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h! R7 H% j* A3 Z& a) ]“你做回原來的你吧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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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A4 i6 ?7 U$ }3 E3 z& R他沉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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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這家小醫院的病房裡，對著徐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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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P' `! g7 m2 M* S8 d# d3 d他和小鴿子長的是那麼的相像，可是給我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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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，身上的汗味兒熏的我想吐。坐的那麼近我才明白活著是個怎麼樣的概念，這就是會髒，會出汗，會令人噁心的臭皮囊。小鴿子沒有這些，他只是一股輕靈之氣，如果沒有徐鴿的死去，是永遠都不會變質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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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徐鴿！”我叫面前的這個人，可是他不回答。只是用一雙茫然的眼睛望著我，很遙遠的樣子，他的頭偶爾會左右轉轉，很迅速，好像非洲草原上的袋鼠。非洲草原上有袋鼠嗎？我不知道，我要看著他，直到小鴿子到來。


9 G0 j9 S) T& V- ]) }+ B% r小鴿子答應會來，他答應了我要他做人的要求，雖然不願意。


他做了人，我也就結束了這幾天以來的噩夢。沒有人去世也就沒有鬼了。沒有鬼也就變得心安了，不是嗎？


3 X# E4 k4 V1 e8 c) }- z( t我是不是有些自私呢？要他捨棄他的快樂，要他離開他的天空？這樣真的必要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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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`$ S% w" k0 A& q% P8 o' o+ U“水……水……”面前的徐鴿要喝水，我起身給他倒，壺裡是空的。去要一些吧，我拿著杯子走出去，非洲草原上有沒有袋鼠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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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S' F. Z7 O7 C. z& I小鴿子在樓道裡等著我：“我們出去走走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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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，很不好意思的，我把要水的人給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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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Y& `; O! d6 S5 N' x街上很熱鬧，天有一點悶，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太陽。我們慢慢的走了一陣子，沒有說話。不知什麼時候起，我和他之間有了好大一段空間，我沒有去拉他，他也沒有抓住我，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。等他做了人還記不記得我呢？這個問題我很早就想去問他，只是，不敢。我們走到醫院的正門口，遠遠望著二層樓徐鴿病房的窗子。”一會兒我就飛過去了。”他說，“我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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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]1 P3 H( S* |" B& u“幾點了？”他問。


0 C9 z9 _5 r9 o! ]5 Z. b* u“差三分鐘六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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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笑，說：“想不想聽我做靈魂時候的最後一句話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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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B1 H) b4 x/ Q; H+ F3 w不等我回答，他就搶著說道：“那就是我不想做回正常人的最後一個原因。我不想忘了你呀。”他笑，兩隻眼睛盯著我。天吶！我是很自私，我不該逼他這樣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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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f3 V- X( K  [- H! b! K/ G我說不出話來，看著他隨即興高采烈的宣布：“六點鐘，過了六點鐘，小鴿子就再也不是靈魂，他要成為徐鴿的一部分，成為一個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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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W% h1 ^: x; p0 X$ _& {“也許當我身上有了些小毛病，我會更好過一些？”他在問。


0 g* l: O# G6 ~4 ~1 G怎麼了，他說的話我都不能回答。阻止他嗎？撤回我的要求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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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始下起毛毛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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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要飛進那個窗戶了，那個窗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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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W4 Z4 f) v/ w( J- Z……我的天，是徐鴿！他爬出了窗子，是因為太渴想喝雨水嗎？他要掉下去了！”小鴿子！”我大喊，小鴿子像箭一樣衝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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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鴿的墜落和小鴿子衝上去幾乎是同時的，我看到他們兩個在空中終於取得了一致，他們變成了同一個，摔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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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啊！”我大叫，快救人呀！這麼多年以來我第一次有了這樣一種感覺，我想為了另一個人哭。而這個“人”已經不存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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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D/ z2 d- Y' c3 _  i徐鴿沒有死，他很快變得正常而且康復了。我躲在暗處看了他幾次，很想走過去，但幾次都被他的某些動作嚇壞了，無論他笑著也好，坐著也好，我總能感覺到他並不是小鴿子。後來他出院了，在我的生活中也就不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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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麼純粹的小鴿子也不見了，這是永遠的並且無可奈何的事情。雖然我常常想他，常常夢見他，也許我真的是喜歡他，但是有什麼用呢？你怎麼可以只愛上一個人的一部分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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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愛的小鴿子，不是徐鴿，經常出現在我的白日夢裡，有時候他會說：“怎麼樣？公主，王子出現了呢！”


有時候也說：“那麼我們去過苦日子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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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時候我就傻笑，弄的其他人認為我的神經出了毛病。很久，這個毛病才改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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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`; v0 X# x! x徐鴿從來沒找過我，我想他是完完全全的把我給忘了。後來他成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家。一次在一個人煙稀少的畫展上我還看到了他的畫。畫得很抽象，整個畫面好像是天藍色的，大概有鴿子，鬼怪，有少年和少女的身影，黑煙，雲，像隔著毛玻璃看到的一輪明月，等等。題目是叫:另一片的天空。


很令人懷念的畫呢，我看了好久，幾乎決定明天就去找他了。


不過他在哪裡？

[完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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